TIFFANY

記錄一：我今天遇見了有史以來最危險的瘋子

你曾經試過抱著鍵盤跑步嗎？意外地困難呢，放在身側會增加阻力讓速度變慢，但是抱在胸前又讓手臂張不開，跑起來不只慢，看起來也很蠢。

我的親身經歷是把鍵盤夾在腋下，腳步要張得非常開，還要跑得夠快才不會跌倒，而且鍵盤的線才會飄在後面。

讓我來說說為什麼會有這種情況。

我替一個叫做伊萊的傢伙工作，他又可以牽扯出另一個故事，但今天我要說的是基斯.克萊恩。

我在一座非常顯眼的城堡的大門前停下，一塊塊的大石塊堆疊圍繞城堡的周圍，密密麻麻的鐵欄杆阻隔了外界的打擾。

這種景象說實在的也不會太讓人驚訝，畢竟有錢人總是需要嚴謹的保全，只不過這裡看起來更像是一處戰鬥基地而不是住宅。

而我一如往常地和伊萊進行白癡的對話。

「沒錯，伊萊，我按過電鈴了，大概十分鐘以前。不然你想要我怎麼辦，從欄杆鑽過去嗎？」

「你的屁股過得去嗎？」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扶著額頭。

「我對天發誓，伊萊…」

「好啦好啦，我傳訊息給他。」

「你再打給-」

「有點耐心好嗎，小女巫。」

我又嘆了口氣，就在我打算跟伊萊多收一筆挖苦費時，大門開始嗡嗡作響，接著巨大的銀色鐵門向左右兩邊打開，我連忙掛斷電話跳上貨車加速衝進去，試圖裝作沒看見站在周圍那十幾個武裝警衛。

伊萊沒有告訴我客戶的任何訊息，只說他的鍵盤不能用，而且非常緊急。

城堡的門很厚，大概是手腕到手肘長度的厚重，門上巨大的黃銅門環敲下去像是古代的鑼一樣，嚇了我一大跳。

這次的客戶叫做基斯，敲門後等了幾分鐘都沒有回應，我只好邊喊他的名字再敲一次。

「門沒鎖。」一個壓抑但清楚的聲音傳來，我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進去。

「基斯先生？」我在地墊上摩擦著鞋底，調整一下肩膀上的行李袋，往前踏上精緻的地毯。

一塵不染的走廊兩旁掛著鑲著金框的各種野生動物的照片，從色彩鮮艷的青蛙到灰白色的北極熊都有。

「我在這裡。」

我循著聲音來到一間類似主廳的房間，這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桌椅，正中間則是一張大型的灰色L型沙發。

當我看見基斯先生的那一瞬間，立刻拉緊肩膀上的行李袋帶子。

「噢，你好，基斯先生，你可以叫我派柏，今天是鍵盤有問題嗎？」

沙發上的男人看起來很紅腫，像是一個人短時間突然增加許多重量，皮膚整個被撐開，嘴唇油亮油亮的。但我總感覺有點奇怪，是他的外型嗎？很像是靠著記憶畫出一個人的身量，但某些部位畫胖了，某些地方又畫小了。

「對，我搞了快四個小時，我快瘋了。」他言簡意賅地表明自己正在隱忍怒意。

「當然，你一定很煩躁吧！有時候換個人處理就好了。」我對他笑了笑，似乎讓他冷靜了一點，在沙發上喬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他的嘴唇似乎沒有那麼突出了，我也終於能從他腫脹的臉上看見他的眼睛。

我把行李袋拉過來輕輕放在地上，其實袋子裡面都有襯墊，所以根本也撞不壞東西，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小心為上。

「所以，這個是怎麼來的？」我指了指放在大理石咖啡桌上的鍵盤。

這個問題似乎讓他很感冒，整個人又腫了起來，我悄悄退了幾步，不太確定他的反應，不過，這傢伙的皮膚到底是有什麼問題啊？

「那個喔，我是跟我沒用的姪子買的電腦。」他一邊說，脖子變得越來越粗腫，「他也有給我鍵盤，但整個早上都不能用，我有很重要的工！作！必！須！處！理！」他的聲音也越來越粗啞暴力。

我緩緩地再往後退一步，同時他抖了一下往後一躺，吐出一口長長的嘆息，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怒氣。

「聽著，」他的脖子比起我剛進來的時候大了三倍，每吸一口氣，腫脹的程度就會縮小一點。「我是做當日沖銷的，上一台電腦不知道怎樣就掛了，我不在線上的每一分鐘都損失好幾千美元。我姪子明明知道這一點，但他要去什麼派對，不願意留下來幫我弄好。我又不是技術員，我是商人！」

等他抱怨完時，他的腫脹程度大約回到哈利波特的表哥達利那樣，並且盡可能地將紅通通豐潤的雙手放在大腿上。

我先說喔，我不是要取笑胖子，我自己也有點過重，對於之後的逃跑一點幫助也沒有。總之我認為合理的胖是指還可以舒適地待在房間裡，但我已經開始懷疑這裡的天花板是不是不夠高了。我悄悄打量著出口的位置，忍不住偷偷皺眉，這裡唯一的出口就是我剛才進來的門。

我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說了一些附和的話，一邊拿起鍵盤翻過來檢查是哪裡出了問題。雖然我很不擅長聊天，但我有一種感覺，我必須要給這傢伙一些精神上的安慰。

「當日沖銷聽起來挺酷的，應該很賺錢吧？」

「還可以吧。」他笑了笑。

「你怎麼不直接買一組新的？」

他嘆了一口氣後說，「我姪子最近很倒楣又急需現金，早知道我就直接給他一些錢，再買一套新電腦就好了。總之，我幫了他，然後…唉，你也看見了吧。」

我在心中衡量著我的回答，自己說自己慘是一回事，但別人說你慘那就不一樣了，我當然不會那麼笨的去踩雷。

何況就我目前看到他最誇張的模樣來判斷，他應該是某種蛙魔，畢竟以我和伊萊合作的經驗看來，我非常確定他的狀況不屬於任何一種人類疾病。

「也是，那肯定是糟透了，但要是我的生活必須仰賴收斂自己的脾氣，大半個城市都會被我毀了吧。」

基斯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你很聰明，大部分的人不會這麼快就明白。」他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不管我描述的邏輯正不正確，總之就是消腫到正常人的程度，大概180公分100多公斤左右？任何一點蛙魔的特徵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有一雙綠色眼睛，淡金色的頭髮、微歪的門牙和豐滿的下唇，儘管剛才漲成四倍大，他的皮膚也沒有鬆垮下垂的跡象。

「謝了，兄弟。說起我聰明的腦袋，我想我找到問題原因了。裡面的電池已經銹到爛掉，用棉花棒沾一些可樂就可以把這個壞東西修好了。」

剛才那一瞬間他好像又腫了起來，但聽見我說的話後就洩了一點氣並點著頭。

「我這裡有一把備用的，不如我先幫你裝起來讓你可以工作？等你開始後我再來處理這把鍵盤。」

基斯終於完全消腫，還給我一個迷人的笑容，試圖掩飾一分鐘前的失控。

我拿出自己的備用鍵盤裝上去，Linux的登入畫面跳了出來，這讓我焦慮到胃開始翻滾。這個金融老大哥絕對不可能用Linux系統的，我擔憂地看向他，看見他正對著螢幕皺眉，我的呼吸停滯了一秒鐘，看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

「好了，基斯，」我從來沒有直呼他的名字過，但我必須把這句話說得非常漂亮，所以先從名字開始。「我想你應該沒有看過這個畫面吧？」

他搖搖頭，沙發啪嘰一聲裂開，他的臉開始脹起來，接著是胸口變得越來越鼓，我慢慢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

「里維說裡面有我所有的軟體……我等了好幾個小時！為什麼他要對我撒謊？他知道害我賠了多少錢嗎？」

整間房間充斥著臭雞蛋的腐臭味，我瘋狂地搜尋著腦中的怪奇字典，腐敗味一般都伴隨著惡魔的出現吧？還是說只有古老的英國傳說才適用？

我瞄了一眼出口，基斯漲大的速度太快了，幾乎已經佔據了大半張沙發，像一隻吸滿血的蝨子鼓鼓的，沒有任何皺褶和脂肪，跟市集上吹出來的大胖氣球沒兩樣。

「基斯，你聽我說，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去幫你弄來一套最棒的電腦，」我慌張地說，他的鼻孔開始流出黑色的黏液。「基斯！你看看我，我是阿宅，基斯，我知道哪一種電腦最適合你，我可以幫你裝好，你就不需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那個小。混。蛋！」他失控了，一連串的髒話和咒罵不停地從扁平橫長的嘴中冒出來，黑色的黏液順著臉頰流到胸口，嘴巴也開始冒出同樣的黏液。

我渴望地看著出口，但沙發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擺在門口旁，基斯已經失去理智了，我也不確定要不要跑。他會爆炸嗎？那我跑還有用嗎？萬一我跑掉讓他更生氣，加速漲大的速度怎麼辦？

我吞了一口口水，只好使出一個我自己也不太確定的招數。

「克萊恩先生，」我幾乎是用吼的叫他，禮貌暫時是派不上用場了。

他的眼神瞟向我，至少我是覺得有啦，他現在長這個樣子其實看不太到眼睛在哪裡。

「你這樣讓我很緊張，我一緊張就會放屁！」我大吼出這句讓我尷尬的話。但關於生氣我很清楚知道一點，那就是幽默是它的天敵，希望這樣能讓他冷靜聽我說話。

還真的成功了，他給了我一個橡皮人能做出最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後爆笑出聲，慢慢地縮小身體。

我露出了一個無辜的笑容，輕輕地聳聳肩，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後對他說。

「有沒有什麼是線上可以做的？Linux的瀏覽器跟其他系統幾乎差不多，我想應該有東西是你現在可以用的。給我幾個小時，我去幫你搞到你要的電腦，如何？就這麼簡單！」

他現在是剛才的一半大，接著1/4，最後縮回了原本人類的樣子。已經睜開且毫無皺紋的眼睛旁掛著黑色的眼淚，雖然被他擦掉但還是留下污漬，像是哭花了的睫毛膏，只是同樣的污漬也出現在嘴巴周圍。

我鬆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胸口，小心翼翼地轉身回到電腦前，現在也差不多安裝好了，但螢幕的畫面讓我愣了一秒，那是一張扁平藍色帽子前面有盾牌的圖片，登錄名稱顯示「OURTOWNPD」。

感受到我的背後射來一道視線，房間的溫度彷彿升高了20度，我像是被推進烤箱裡的麵包，突然被高溫包圍。

我畏縮著轉身，非常確定會看見一張怒火中燒的臉，但我沒料想到面對我的會是這個。

我轉身的同時好像就是他變身的最高潮，他就跟紫羅蘭.鮑加一樣，漲成一個近乎完美的圓柱體。要不是我差點丟了小命，至少也燙掉了一堆皮膚，這畫面還真是難以言喻的滑稽。

他往前一跳，出乎意料地安靜，他的皮膚像葡萄皮一樣滑開，如同包裹著冰塊的氣球被劃開，露出最裡層的真面目。

他隨便一站都超過2公尺，我再一次懷疑這裡的天花板到底夠不夠高。但最重要的是，他跟原本的人完全不一樣，搞得我都覺得他是不是人格分裂了。

現在的他粗糙結實有肌肉，皮膚黝黑還夾雜著血紅色。兩隻腿後彎站著，有著像薩提爾一樣的黑色腳蹄，雙手則是一雙爪子，頭部只有一副骨頭樣。

這遠遠超出我能理解的範圍，只能像隻金魚一樣張大嘴傻傻地上下打量著他。

他的臉和脖子都沒有皮膚，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一個壓抑的聲音傳了過來。

「快跑。」

我再樂意不過了，但我完全忘記手裡還拿著鍵盤，可我也做不出把鍵盤扔出去的動作，我想專業素養也就這麼一回事吧。

我滿頭大汗地跑，除了我是個胖子要突然快速跑動之外，整間屋子像披薩烤爐一樣高溫，煙灰從牆壁縫隙噴出來，甚至是天花板的裂痕滲出來，黑色小點飛得到處都是，害我差點滑倒，連忙像個瘋子一樣揮舞著雙手，利用鍵盤增加一點阻力，就知道這東西會派上用場。

我用最快速度衝出大門，聽見那東西已經碰碰碰地衝進大廳。就在我踏上草坪時，整片大門連同門框瞬間被撞得粉碎。我趕緊再退後個2-3公尺，回頭一看，我突然意識到了兩件事情。

第一是眾多的警衛朝著克萊恩射著類似鎮定劑的飛鏢，但飛鏢卻大得像卡通裡才會出現的誇張，裡面還裝著冒泡的紫色黏液。

第二點是我還沒跑出鐵門前就會被他抓住了。怪物的每一個步伐都是我身高的三倍寬，我和他之間的距離飛快地縮小，約莫就像是蹣跚學步的小孩在商場裡想要從疲憊的父母身邊跑走的概念。

抵擋惡魔最好的辦法就是一些帶有信仰的標誌，雖然這聽起來很荒唐，而且我是一個無神論者。我曾經見過很多恐怖的怪物，可眼前這個東西絕對跟我之前遇過的都不一樣。

我的大腦閃過生命中所有的一切，我的家人和朋友？我的手機？還是我乾脆跪下來向任何會聽見的神祈禱？不，之前用來對付該死的民用無線電的結果並不是太好，所以我從不相信這種道聽塗說。

我停下腳步給自己幾秒的時間，老天，我沒辦法同時逃跑又思考。

束手無策之下，我伸手進兩邊口袋把整個口袋翻出來，一個小小銀色的東西掉到碎石步道上。

我蹲下去撿起來，頓時想到一個點子。

我往後一跳並舉高手裡的東西對著克萊恩大吼一聲。

「修復金鑰！」

也不知道是我說的話奏效，還是那些紫色泡泡終於滲入他厚厚的紅皮膚下起了作用，蛙魔看起來有些睏的樣子，搖搖晃晃地像隻困惑的小狗一樣歪著頭，費力且緩慢地往前邁了一步。

我反射性地後退，他突然哼了一聲朝我吐出一塊黏液，幸好我及時躲開了。

我還沒搞清楚他想幹嘛，他蹦的一下坐到地上，震波隨即從底下的水泥地板傳到我們身上。

我一直盯著他，再看著他剛剛噴過來的東西，最後回到他身上。慢慢地，非常非常慢地彎下腰撿起來，眼神沒有移開過他的眼睛(或是眼窟窿？)。

撿到之後我立刻衝向鐵門鑽過去，結果我的屁股還真的差點就卡住，總之我硬擠過去了。

至於我的工具和親愛的卡車，我會再找時間回來領，反正此時此刻我是不會再多待一分鐘了。

鑽過大門之後，克萊恩突然開始分解，像是做得很爛的電腦特效，把一個人在短時間迅速老化那樣。黝黑深紅色的皮膚變得慘灰，慢慢化成灰燼飄散在風裡。

警衛們似乎都鬆了一口氣，我想應該是結束了吧…

等我終於平復下來喘口氣後，我拿起剛才撿的東西在褲子上擦掉上面的黏液和血漬。

是張信用卡。

好吧，看來得回去一趟了，希望他已經冷靜下來…或是重生了？

剛剛他的身體已經分解掉，大半都被吹到街上去了，我不知道他要怎麼變回原本的人樣，還是直接找個人類附身上去？

總而言之，我現在在uber上了，準備去幫他搞一台電腦。我知道很多人會叫我放棄、不要再去、不值得等等，但伊萊給我的酬勞很漂亮，而且我還有學貸要付，更別說要離職比應徵還要困難了，當初我可是披荊斬棘才得到工作的。

希望我再過去的時候基斯已經冷靜了，也不會有什麼重灌的問題又召喚出紅皮膚的瘋子。

畢竟這一次是我幸運，那些警衛可是從各個方向射了整整三十秒後才讓他慢下來一點。

萬一下一次他們的子彈不夠又該怎麼辦呢？

原文：I do tech support for the supernatutural. Today I met the most dangerous Karen of all time. By musicalfox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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